我相信爱情,只是不相信游戏里的爱情。
对我而言,游戏只有义气。如果再悲观些,我会说,只有相对的义气。
这只是个游戏而已。
当初我也不是这样的,练级时偏爱找女道士组队,级别不用太高,够给我加血就好。级别高了她不会崇拜我,级别低了我照顾不了她,比我稍低两三级就很好。那时有个叫凝霜的女孩跟我走的很近,我喜欢她,从名字到人,从性格到为人处事,我认定她会嫁我,为什么不呢,我级别高,装备好,PK技术得到一致公认,她还想要什么呢,甜言蜜语我也会,摆心更难不倒我。她却嫁了别人,是级别更高,装备更好,PK时能把我打趴下的另一个人,听说那人对凝霜一见倾心。
我装出无所谓的样子,甚至还跑去参加他们的结婚典礼。所有人都紧张,大家都是朋友,怕我借机闹事伤了和气,堵在门口不让我进去。
在那一刻,游戏的幻象土崩瓦解,爱情随时可变,义气也并非绝对,分明是他抢了我的老婆,但是所谓朋友却只肯维护一个“和气”。我哈哈大笑,撞开几个人闯了进去,姻缘殿布置的花里胡哨,遍地都是金币,别看花哨,实则所费无几,都是一枚金币罢了。
凝霜有点难堪,没说话。她的老公也有点难堪,但到底是男人,懂得随机应变,立即奉上红包。
我应该将红包甩在他们脸上的,我应该骂他们狗男女的,天下人都知道我的老婆嫁了别人,我应该是最有权利愤怒的。
但是我笑嘻嘻地把红包装入怀中,道一声恭喜,然后指着角落里一个女孩说,给你们介绍一下,我暗恋她很久了,只是她心高气傲,不肯接受,凝霜,你也是女人,帮我分析分析可好?
凝霜和她老公,叫屠龙的,表情讪讪,不知如何作答。
我甚至没有先行离去,一直留到婚礼结束宾客尽散,角落里一个黑色的身影走过来,是刚才那个女孩。她幽幽的说,谢谢你。
谢谢?我啼笑皆非。明眼人都知道我在胡扯,她凭空做了道具,谢我作甚?我记住了她的名字,叫半月。
她的名字不能跟凝霜比,半月,不就是胖吗,愚蠢的名字。但是我的名字也好不到哪里去,我叫海魂。
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世界,你喜欢的、在意的人都会走,留下的都是路人甲乙丙丁。这么多年过去了,凝霜离开了,屠龙离开了,很多朋友都离开了。但是不怕,有人走,就有人来,我不愁寂寞,若晚上上线迟点,都会被红字点名,敌人很喜欢我的存在,我若走了,寂寞的就是他们了。
有女人向我示好,我装作不见。连凝霜都会背叛,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人会对我一心一意。我很贪心,要么不要,要么全要。拒绝的多了,有传言说我喜欢半月,他们说,早多少年他就宣布了,海魂那小子,没想到倒痴情。这是从何说起,知道那段往事的人都散了,留下只字片语徒让人误会。但是半月从不辨白,她是女人都不介意,我自然也乐得省些气力。
有一夜我醉了,赖在酒馆二楼不想去PK,从朋友到敌人,我想的头疼,才找出三个人是与我一起留下没有离开的,这么说,其他人都是新人了?这么说,当初的那一大班朋友,就剩下我、半月,降魔了?而且,降魔还不是朋友,他是敌人。穿过那么久远的岁月,敌人也像朋友,朋友更是亲人。我承认,我对他们两个,有特殊的感情。
半月是个很好的女人,洒脱、大度、温柔、善解人意、豪爽、大方,这些品质仿佛不大搭,像在形容不同的好几个人,但这的确是半月的特点,她朋友很多,男的女的都有,但是不嫁人。
很奇怪,很多女人玩游戏,都有种恨嫁心理,仿佛不找个老公就不安心。不管是风华绝代的还是丑小鸭,无一例外,除了半月。
她喜欢跟我一起PK,偶尔我去做任务,她也一起去,理由是有个伴少些乏味。我是没什么,当她兄弟一般。有一日她同我说,降魔找到她,问,我们可否不做敌人。我问她,你怎么说?半月说,我吓了一跳,想不出他不是敌人还能是什么?所以没有回答他。
电光石火间,我灵光一现,这个降魔,恐怕对半月绝不止敌人、故人这么简单。早有人说过,若要一个人对你关注不忘,只有两个办法,一是做她的爱人,二是做她的敌人。
我哈哈一笑,告诉半月,他爱你。半月怔住,半晌才勉强说,别开玩笑。其实她和我一样明白,这绝非玩笑,只是根深蒂固的观念,不是说变就能变的,敌人、朋友虽然只隔一线,想逾越,不亚于天险。
没想到,我在这边劝半月,降魔又跑过来找我,我们本是见面就打的,但那天他态度诚恳,我也不好意思出刀。他说,我喜欢半月,这么多年,我也累了,也许当初我选择的方向就是错的。迟疑片刻,他又说,但是她喜欢你。
这玩笑开的太大,我笑都笑不出来,连他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。我完全明白他,因为爱的无望,宁愿做她的敌人,好天天与她见面,哪怕是以你死我活的方式。但是多年后才省到,这多傻,敌人做久了,骨子里都带了恨,哪里那么容易就转为好感?若从开始就诚意追求,结果恐怕还要好些。
这是一笔糊涂账,我懒得算,也不想算,每天还是一上线就叫嚣着让降魔应战,他若晚几分钟来,我直接问候他祖宗八代。半月自立了个山头,搞不清帮谁,反正是一场混战。
我不相信爱情,也不相信义气,但不得不承认,这个游戏很有意思,我深爱这个传奇。